深夜的一楼房间。
乳白台灯的暖黄色光芒,淡淡的洒在奶茶色IKEA书桌冰凉的桌上。
桌上散乱着放着和往年别无二致的属于公司职员的年间所得税单,
固定资产税单和住民税通知单。
二十来岁时,我唯一且最大的梦想,就是“进大公司,当个上班族,过安稳日子”。
不同于其他的少年,想当科学家,或是数学家,
我所拥有的只是单纯的朝九晚五,前往所谓的格子间,拥有一份安定的生活的,
带着十足现实味道的梦想。
现在想想,那可能是因为年少的我见到了父母的下岗,
看到父母省吃俭用,四处打工来拉扯我长大的时候,
在学着去“懂事”的时候,
在一次次帮着父母分担送报,送奶的工作的时候,
在高中毕业去超市打零工,在大学读书期间去肯德基兼职的时候,
逐渐萌生的对于安定生活的向往。
记得在中国学习日语,顺利拿到日企的录用通知,
实际真的抵达日本,在公司门口挂上员工证的清晨——胸口确实火热。
可如今,无论是凝视定期存款余额,还是拆开奖金通知,心里都出奇的变得空空荡荡。
“明明梦想已经实现了,为什么心中却依旧觉得如此乏味?”
这句疑问,让照亮了房间的灯光,都变得有点刺眼。
工作日。早上七点三十分,中央线站台一如既往人潮汹涌。
行李箱轮子在地面摩擦的声音来去交错,准时抵达车站的电车里面站满了人,
抵达公司,打卡开机,
Teams 的“绿点”亮起那一刻,意味着今天,名为工作的长达八小时的拘禁,
也咔嚓一声的上了锁。
明处,午休时的便利店小票上印着被征收的消费税,
暗处,所得税、住民税、社保费早已在工资打款之前就默默的完成公司代扣。
每个月从我的薪水中抽走超过三成的这位“合伙人”,从未邀我上过谈判桌。
甚至有人开玩笑说,上一天班,上半天挣得是税金,下半天挣得才是自己的工资。
曾经祈求的“安稳”,
如今看来更像“拿时间和劳动力交换来的代价”。
FIRE、副业、创业……屏幕另一端,无数试图撬开牢笼锁扣的字眼闪耀,
但却仍在“公司”“国家”这张棋盘内寻找着容身之处。
那天夜里,回家途中我顺路走进了BookOff书店,
一本倾斜探出的脊背闯入我的视线——橘玲的《永远的旅行者》。
翻开第一页,“想把二十亿资产留给孙女,却一分钱遗产税都不想缴”
这一行字深深地抓住了我。
尽管我知道这可能是不可能的任务。
但被公司职员身份拘束住的,除了时间以外,另一个就是金钱了。
Perpetual Traveler——PT。
拒绝成为任何国家的永久居民,游历世界,根据自己的意志挑选“自己国籍的所在国家、住所的所在国家、开展事业的国家,进行资产运用的国家,和享受闲散时光的国家”这五面国旗,在制度缝隙间合法滑翔。
获得易于通关的国籍,享受不同国家各自不同的低廉的住民税率,法人税率,资产所得税率,和喜欢的风景。
副业也好,创业也罢,本质还是“在哪里赚钱、向谁纳税”的一块块的拼图,
可如果把全球的国家当作自己的棋盘,而不是仅限一个国家之类,那么游戏的玩法将会发生质的变化。
这种感觉,让我胸口那枚生锈齿轮猛地咬合在一起。所谓的“逃离公司职员”不再是调岗或跳槽,而是重新在世界地图上涂抹纬度与经度。
梦想本该不断的被更新。若停滞,向往的“自由”终将变成褪色的招牌。
我,一个已经归化的“新日本人”,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尝试挪动起了第一面旗帜。
未来,也许我也会成为一只候鸟一样,随着季节变化穿行在世界之中。
前人有很多。有的前辈选择了日本-夏威夷的两居所生活,有人选择了埼玉-伊豆的两地生活。
有人会根据自己的收入切换法人与个人事业,
有的人在意NISA带来的资本利得税的优遇。
我们所选择的5面国旗,或者能做的事情可能不同,但我们所向往的,都是同一份更加自由的生活方式。
我分门别类地收好桌上的一张张税单。台灯依然散发着暖黄的光芒,但我世界地图,却在它的光下,悄悄的染上了新的色彩。
橘玲 – 永遠の旅行者(上)
橘玲 – 永遠の旅行者(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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